与死神赛跑的“提灯男神”

    黄金含在查看仪器数值。

    穿好绿色工作服，戴好蓝色的医用一次性防护帽，面对镜子扯一扯衣服上褶皱和折叠的地方，每天上班前，黄金含都会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干净，开始新一天的工作。

    黄金含是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粤东医院重症监护科的护士长。记者见到他时，他刚刚结束上午的工作，轻快的语气、利落的脚步掩饰不了他的疲惫。“在ICU里，时间仿佛开了倍速，每一秒都是在赛跑。”寥寥几句道出了他的日常工作状态。

    有人说，ICU就如同鬼门关，每一秒都是在跟死神较量。在病房内，黄金含和同事凭借着精湛的技术、严密的观察，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，努力创造奇迹。

    成为护士十年，黄金含一直坚守在ICU，当好“生命之门”背后的提灯人。他为患者提供全面、优质的护理服务，也获得了广泛认可。2021年，黄金含被评为“梅州市优秀护士”，2023年获评“南粤重症好护士”。

    文/图：南方日报记者 梁时禹

    “最亮的光是病人苏醒后的眼神”

    2013年，黄金含从嘉应学院医学院毕业，成为一名男护士。他的第一个岗位，便在ICU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空气中都充满紧张氛围的病房。当记者踏入ICU，清冷感与紧迫感扑面而来。明亮的灯光下，悬挂着各式各样的仪器，密密麻麻的管子将人与机器连接在一起，病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。呼吸机有规律的吹气声，监测设备的报警声不时响起，还有患者时不时的呻吟声，多种声音交织，时刻牵动着值班护士的心弦。

    初生牛犊不怕虎，但初入职的黄金含，内心还是有一丝紧张。

    进入ICU里的病人，一般是已经出现危及生命的各种情况，或存在着潜在的因素，可能危及病人生命；也可能是慢性疾病急性发作，造成病人出现危及生命的情况。“作为ICU的护士，就等于是病人的生命护航者，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、投入一百二十分注意力。”

    ICU里会遇到很多困难。影视作品中，编剧通常将ICU内的急性事件作为推动剧情走向的开端，心脏骤停、呼吸停止、血压爆表等屡见不鲜。

    而现实往往更残酷。“真让人措手不及的，是各种突发事件，比如，你有见过病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，自己拔掉导管的电视剧情节吗？”这是黄金含工作中曾遇到过的情况，他怎么也忘不掉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14岁的男生，因食物中毒进入ICU。急性肝衰竭使得大量毒性代谢产物在血液循环中堆积，需要对血液导出清洗，再输回体内。静脉上插着的导管，是血液输入的通道。

    由于肝衰竭，男生的中枢神经系统紊乱，双手会不自觉乱动。一次，男生将绑在自己静脉上的血管给拔掉了，血液如水流般从肘部散开，雪白的床单霎时便被浸成红色。“他的身上还盖着被子，若不仔细查看，不及时发现并处理，男生就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亡。”

    “止血！”黄金含只有一个念头。他娴熟地将绷带绑在男生肘部，然后将肘部抬高，双手拇指紧紧地按在静脉上，直至20分钟后血止住了才松开手，重新将输血管复位。

    一周后，男生从昏迷中苏醒过来。当他眼睛睁开的那一刻，眼神中透露出的光芒，直到今天，仍然刻在黄金含脑海中。“那是世界上最美丽、最动人的光，看到苏醒的眼神，就觉得我们做的努力是值得的。”

    理性与感性的动态平衡

    在患者家属赖女士的眼中，黄金含的工作很尽责，在救治她的丈夫期间，尽心尽力，“我很感谢他们的全力抢救，尽管丈夫没能从鬼门关走回来”。

    据了解，赖女士的丈夫李先生在工作中从5楼掉落，送到抢救室时，脑部创伤严重，浑身是血。经过医生和护士长达10个小时的抢救，才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。然而，生命之神并未过多眷顾他。

    被送入ICU不久，李先生的病情便迅速恶化。部分脑组织由于颅内压而造成移位，引起脑疝，原本瘦削的脸一下就鼓了起来，嘴唇由紫变白。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和警报声不断提醒着医生和护士，他正面临危险。

    黄金含是当天的值班护士。他随即叫来医生，为李先生进行抢救。灯光下，黄金含与同事轮流为李强进行心肺复苏、心脏除颤，长达一个小时不停歇地紧急抢救，黄金含和医生都不肯放弃。

    ICU门内，心脏除颤器的声音不时响起，心电监护器的数值仍在波动；ICU门外，家属的哭声、踱步声交织成一片。空气中弥漫着紧张。

    然而，李先生最终还是因伤势过重，离开了人世。虽然已经尽全力，但黄金含还是陷入了自责中。“多希望能把他从生命线上抢救回来。”

    从那以后，黄金含时常梦到自己抢救病人的场景，醒来之后常伴有深深的无力感。有时，无力感还会蔓延到工作中。

    黄金含意识到，当护士不能过于感性，应让理性回归，提升专业判断，从而帮助患者赢得最佳的抢救时间。“若每一次抢救都停留在未能抢救成功的阴影里，那么对病情的判断就会变得优柔寡断，导致病人错失最佳的抢救时间。”

    黄金含开始学着调整情绪的动态平衡，用他的话来说，就是让感性与理性去到该去的地方去。“在照顾病人或与病人家属交流时，感性一点，多一些安慰的话语，让病人和家属心态更好，治疗更积极；在面对紧急情况时，理性一些，让专业知识和技能归位，抓住救治的最佳时间。”

    做生命中转站的提灯人

    男护士给人的印象往往是比较刻板的。

    黄金含在护士岗位工作十年间，身边异样的眼光和刺耳的声音从不“缺席”。女人干男性化的职业，往往被人看作有本事，而男人干女性化的职业，却容易被人说没出息。

    “经常有亲戚朋友说，为什么男生要去读护理专业，这不是属于女生的职业吗？一些同学在提及自身职业时，往往会用在医院工作来一笔带过。”有时，他还会受到来自患者的质疑：“你们男的，笨手笨脚的，能干得来扎针这些活吗？”

    面对这些质疑与嘲笑，黄金含曾有过退缩的念头，但很快就打消了。“在医院工作，尤其是在ICU工作，让我明白作为一名护士的责任。”

    病房的病人并不都是积极配合治疗的。前两年疫情防控期间，有一次，ICU一名80岁的老人，因家属无法探视，没有家属陪伴，对治疗非常抗拒，总是说：“回家！不治了！”像小孩子般发脾气。黄金含只能耐心地安慰，悉心地开导，经过几天的疏导劝解，老人终于开始配合治疗，事后还夸奖黄金含像子女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，让他备受感动。

    有时，黄金含要充当心理医生的角色。有一次，一名18岁的女孩因为和男朋友分手，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药，命悬一线。当女孩苏醒过来时，他和同事就给女孩做起了心理辅导，帮助她走出失恋的阴影。康复后，女孩送来感谢信说：“感谢ICU病房的这群大哥哥大姐姐们，今后我会好好生活。”

    在ICU病房，更多的是干体力者。病房不时会体重比较重的患者，为了避免褥疮和坠积性肺炎的发生，当班要经常为其翻身扣背，往往一个简单的翻身就要两个护士同时配合用力才能完成，一个白班期间，最少要为他们翻身8次左右。“女同事说，要是没有我在，她们得3个人才能搬得动。”

    回忆起这些工作经历，虽然很多苦和累，但黄金含的眼神始终是坚定的，“我觉得这是一份高尚的职业，无关性别，大家都是生命的守护人，我现在是打心眼儿里热爱这份工作。”随着时代的发展，男护士越来越被患者接受，男护士群体也在不断壮大，成为医院不可或缺的力量，“现在，ICU的男护士已有9名，是科室的中坚力量。”